導讀、推薦
導讀
引人注目的希望之海,以藝術突顯地域價值
丘如華(臺灣歷史資源經理學會秘書長)
瀨戶內海位於日本本州島、四國島和九州島之間,歷史上是連接本州和九州,以及溝通日本與中國、朝鮮半島等鄰近國家的通道,為日本重要的經濟命脈。其中坐落著共三千多座大小島嶼,長久以來較少遭受戰亂侵襲,保有其獨特的海島文化,擁有日本人鍾愛的原風景。然而,因為時空環境改變,瀨戶內海的海運價值日益消失,加上近年因為工業移植、礦產開採與環境污染,使得人口逐漸減少,許多島嶼居民平均年齡高達七十五歲。福武總一郎與北川富朗兩位愛護家鄉進而行動的擘畫者,自二○○六年開始共事,著手合作籌劃「瀨戶內國際藝術祭」。
「海的復權」瀨戶內國際藝術祭的展開
福武總一郎與北川富朗兩人有著截然不同的藝術經營思維,兩人透過持續溝通與意見交換,逐步調整出最適合當地的藝術祭活動。二○一○年的藝術祭決定以「海的復權」為策展主題,並選在日本傳統節日「海之日」開幕,彰顯孵育地球生命起源的海洋生態環境因為人類過度發展而遭受嚴重破壞的問題,號召大家共同思考內海環境未來。
藝術祭延續福武總一郎在直島的公共藝術創作模式;北川富朗則積極地改變單體美術館的思維,並擴大到瀨戶內海每個角落。他透過藝術祭的形式,花費心思選定地點放置適合特定場域的藝術作品(site-specific art),讓更多人走到每一個島嶼上觀賞藝術作品,親身感受離島四季風情。一旦循過往美術館思維,非得買門票才能欣賞到藝術,其實違背了北川富朗的藝術思想。
在此之中,「大島」為納入藝術祭的七個島嶼中非常特別的展區之一,一九○九年「大島青松園」成立於香川縣高松市的大島,是日本十三處漢生病療養所中唯一的離島,直到一九九六年,日本「癩預防法」廢止,才開放院民與外界接觸,日本國內漢生病院民得以平反,住在療養所的民眾之稱呼從「患者」改為「院民」。
然而,歧視與偏見仍舊難以弭平,目前約仍有八十位院民居住於此,平均年齡超過八十歲。出於其特殊性與封閉性,前香川縣縣知事真鍋武紀曾對於將大島納入藝術祭表達反對,但北川富朗仍堅持將其大島策劃為展區之一。二○一○年於大島的首次展覽,由繪本作家田島征三進行「親近的美術計畫」展覽,促使更多的遊客前往欣賞藝術作品,也讓民眾更加理解漢生病、青松園與隔離歧視的歷史。
當地學生、志工也共同策劃「羈絆之家-cafe SHIYORU」,使用大島生產的新鮮蔬菜及水果製作的飲料或甜點,盛在大島陶土燒製器皿內享用。院民們也會到訪的咖啡廳,間接地促成訪客與院民的溫柔交流。除此之外,包含小豆島、直島、豐島、犬島、男木島、女木島等島嶼也各自有其獨特的地域文化與故事。「瀨戶內國際藝術祭二○一○」藉由藝術將七個小島與兩個港口串連,成為可以生活也可以思考的創意空間。
「亞洲藝術平臺」跨國性的在地行動
一九七○年代,筆者因慕名香川縣出身的美籍藝術家野口勇,同時為瞭解日本農村在二戰後如何渡過西曆新年而首次造訪日本,便是前往當時仍只能倚賴搭乘飛機前往的四國香川縣。日後有幸結識東京大學西村幸夫教授,在二十五年間參與日本全國町並保存連盟活動共二十一次大會,前往日本偏鄉,觀察民間力量由下往上進行地方活化、帶動在地居民家鄉認同,長期研究「地方振興」意涵。
二○一三年,接到北川富朗的邀請,作為臺灣團隊代表前往香川縣小豆島福田地區參與一項以「草根地域」為媒介,做為亞洲美術、文化交流平臺的長遠計畫「福武之家-亞洲藝術平臺」(Asia Art Platform,AAP),與瀨戶內海再續前緣。「亞洲藝術平臺」為福武基金會在藝術祭中推行的計畫,邀請亞洲七國藝術策展團隊共同參與藝術祭、討論全球性議題,透過藝術行動共享資源,關注地方活化及土地人本,進而發展出國際合作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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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
來一趟與大海的浪漫藝術之旅
林舜龍
(瀨戶內國際藝術祭、越後妻有大地藝術祭參展藝術家)
在日本內海,有那麼一片美麗的島嶼群,風平浪靜的海洋環繞著她們,這片原始的海域年年豐收漁產,果蔬農產新鮮豐饒,然而由於七、八○年代日本的經濟發展政策,資本主義全球化彷彿急速擴張的黑網,將這片擁有美好自然生態的島嶼群困於囹圄,這片美麗的海女神國度終究成了工業化下的犧牲品,甚至有數十年的時間背負著垃圾島的污名,曾經嫵媚柔美的自然風貌就此從人們的記憶中抹滅。
直到多年過去的一日,不可思議地,我們見證藝術在這裡生了根、開了花。人煙稀少的島嶼開始出現大小渡輪在島與島之間定期移動,島上出現了來自外地的旅人,他們搭乘島上提供的接駁車,或者自行車自由踏行,任由寧靜的海風拂面,不疾不徐、悠遊慢活的步調,似乎讓時間也同時靜止了,重新再見島嶼群的柔情與浪漫,這一切過程宛如重生──是的,這就是名聞遐邇的瀨戶內國際藝術祭。
在瀨戶內海俱足的環境條件下,即使面臨嚴重人口高齡化問題,相對於其他藝術祭場域,瀨戶內國際藝術祭確實擁有一定的先天優勢。「從垃圾島翻轉藝術島」這是二十多年前,福武集團總裁福武總一郎先生針對香川縣境內直島奠下的經營方針,再透過這近年藝術祭的運作,除了民間與政府各方經費挹注增加,這些大大小小的海島上,舉行海內外藝術作品多元化的在地展演,不僅直島達成最初的願景,其他周圍島嶼也因藝術祭而活絡當地經濟,以及更重要的是--島民重拾對生活的信念。
而這一系列過程與計畫中,有位關鍵人物我們不能不提到,那就是親手編織出這片豐饒景象的北川富朗。
有了越後妻有大地藝術祭豐富的經驗與成果,同時資金與環境順利到位,從里山精神拓展至「海洋復權」倡議,北川先生策劃瀨戶內國際藝術祭更顯駕輕就熟,加諸一片無邊無際的蔚藍大海,散發的魅力既浪漫而神秘,透過人類對海的想像、共感與憧憬,如同大地藝術祭,無論是藝術家作品的內涵或者當地居民參與的具體過程,都能輕易與國際接軌。相較於其他藝術祭,瀨戶內藝術祭訴求的內容,也超越了瀨戶內當地,更拓展至國際性的議題。
北川先生堅持透過藝術祭來活化地方社區,不只激起地方的經濟效應,同時也創造了日語中所謂的「共働」現象,意即眾人協同合作,形成一種共生共榮的狀態,更希望以藝術家參與與作品的設置加強當地的老人家對外的連結,重拾笑容與尊嚴,這就是他兩大藝術祭最終極的追求。
里山或里海,這是世界各地都正面臨的現實問題,而這藝術祭正是以藝術替此解套的最佳示範,值得我們從中反覆審思,要讓社區與藝術之間落實在地性的互動,也許只有當藝術家挽起袖子直接進入在地,與居民產生綿密的交流,在過程中兩者互異的文化之間學習如何相互理解與尊重,以這般思維延伸出來的文化實踐,才有可能真正撼動人心。
瀨戶內藝術祭的操作策略是否能照本複製到他地,或許是另一個大哉問,因為一個藝術祭要辦得成功,又能貫徹永續性,除了有睿智的策展人能擬定總體策展方針,還要公部門的理解及全力支持,更需要私人企業的投入與贊助,當然整體國民素養也是一項不可或缺的因素。這不禁讓我換地思考,在台灣這些基本條件都俱足了嗎?或是說台灣在不同於日本的國情民風之下,會有不同的思維方向呢?也許這本專書能提供台灣藝術家與策展人一些線索。我想,只要永保信心與希望,長期實踐的勇氣與動力,真正屬於台灣的藝術祭,一定就在不遠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