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月14日 星期二

【王耀庭】傳董源〈洞天山堂〉、〈龍宿郊民〉初探


這是篇重要而有趣的論文。由於〈龍宿郊民〉已有多位學人解釋,現在還有博士論文雷子人《人跡于山》的糊塗說法(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頁15),小缺點。

.....近代,楊聯陞、饒宗頤,則承沈曾植(1850-1922)說再加發揮,亦重一「籠」字。晚近則啟功之說, 他引周密(1232-1298)《武林舊事》卷三、卷六及元曲《大都新編關目公孫汗衫記》,「龍袖」即「天子腳下」、「輦轂之下」;「驕民」即「驕養之 民」。龍字加竹頭,「籠袖」即為嬌媚。「元人之語,實指太平時代首都住民生活幸福之民。」《元曲選》:「俺是鳳城中士庶,龍袖裡驕民。」在戲劇中直到清 代,此語尚存。又據清梁清遠引明中葉時陸深言,常見京都中人與人相競,必自誇「我是龍鳳嬌民。」意即為近帝后之民。即以京都百姓,住屋、繳稅、災變,均能蒙恩澤,是以都民素驕。換作今日之語詞,意即首都居民,社會福利事業,特別優厚。......



洞天山堂
(「洞天山堂」軸,國立故宮博物院藏)

王耀庭,《故宮學術季刊》,第23卷第1期,2005

一、

國立台北故宮博物院藏有籤題〈五代南唐董源洞天山堂〉、〈五代南唐董源龍宿郊民圖〉兩軸大幅名作。一九四七年故宮、中央兩博物館於南京聯合展覽時,〈洞天 山堂〉高掛畫廊中央,一派泰山巍峨的氣勢傲視群倫,可見此畫當年以百代宗師的姿態出現,而〈龍宿郊民〉一向也是研究者所熟悉的。關於兩件名作的研究,〈洞 天山堂〉並未見專題討論;〈龍宿郊民〉則側重於「話題」的意義解釋。

二、

〈五代南唐董源洞天山堂圖〉本幅絹本。縱一八三‧二公分;橫一二一‧二公分。左上端有「洞天山堂」四楷書大字。詩塘有王鐸(1592-1652)題:「神禮氣韻。古秀通靈。入於□微。董源此圖。當屬元化。丙戌端陽後三日題於瑯華館。孟津王鐸為二弟仲和憲副。」鈐印二:文淵太傅。王鐸之印。景象上可謂崇山茂樹,雲頭環鎖山腰,幽深中,則殿宇高聳,露出屋頂,曲澗飛泉,有人橋上迎客。

對於此畫的認識,從一般山水畫之外,應該從道教題材做認識。左上端「洞天山堂」四字楷書,自是非道教所屬不可。本圖左下角,木頭上一偉岸人物,籠袍袖手, 而前面兩人著官服,正面者團領袍、頭戴?頭;身背者也該是著長袍,也是戴?頭。兩官員之手勢及身體動作,均當是前來迎客引導者。此偉岸人物隨有僕從三人, 一年長者挑擔,二少年,在前者提盒,後者肩傘。這是何故事呢?

畫之左上角「洞天山堂」四字用以為「畫題」,但此「畫題」是畫作之「命題」而隨畫完成之後所題,或是日後見畫而「取名」?從書法之風格言,實難有所判斷。 詩塘上之題跋王鐸固然是一代名家,此四字是否出於他的手筆?若以王鐸跋於故宮博物院所藏〈關仝秋山晚翠〉圖上之顏體楷書做一簡單比較,恐也未必。但是,細 審此四字,墨色該不是後來所加。這雖帶來一大困惑,然而,從「洞天」隨即連想「福地」,那該是「道教」的名山。就此「洞天山堂」四字,可否解析為某一「洞 天」,「山堂」指的是山中的這些樓房建築物:道教宮觀。

「洞天福地」出於道教的神仙說,一向被認為是長生不老的神仙所居住的勝境,一種憧憬與嚮往的世界,包括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洞天福地」 紀錄略有差異,但各個洞天福地盡是在山上或是一山洞,或是一座山峰,也有「源」,指的是「凹地」,水流匯集處,也可能指一座橋、道觀、甚至石壇等。大抵說 來「洞天」仍以山洞為主;福地則多指一座山峰。著名道教人物,如葛玄、葛洪以及名道士陶弘景、寇謙之、司馬承禎等人,都曾經是居住其中。

茅山圖2 茅山圖1
(《天下名山圖》〈茅山圖〉,光緒十年重刊明墨繪齋縮本,北京中國國家圖書館藏。與原文附圖不同)

那本圖畫中景為何?畫中之山是否即為某一「洞天」?自「三十六洞天」來尋找。其中:「茅山本句曲山,第八華陽洞天,第一地肺福地,漢茅君昆季棲遁,登晨於 此山,因氏茅。」再從圖像上察考。以崇禎六年(1633)刊行之《名山圖》,出版者自謂:「名山圖,仿自舊志。」圖中所登錄有「茅山」。將此「茅山圖」與 〈洞天山堂〉比較,《名山圖》的〈茅山〉右半幅,用前述「重山茂樹,雲陣環鎖山腰,幽深中,則殿宇高聳,露出屋頂,曲澗飛泉」的形容詞,一樣可以覆按的。 或者說,高山的形狀、殿宇的位置。乃至右下角之木橋,曲徑上一人肩荷行李一竿(〈洞天山堂〉圖上多增一持杖者,為兩人),雖說《名山圖》裡〈茅山〉的條橋 上少了迎客人物。大體而言,畫中的諸樣母體與相關位置,乃至比例都是出於描繪同一對象。出於舊志的《名山圖》,既然指定是「茅山」,當然有理由相信〈洞天 山堂〉畫的也是「茅山」。

再檢視〈洞天山堂〉高峰下雲端上交界處,畫有山洞,覆按元代道教名士吳全節(1268-1346),對於這位促成《茅山志》的編輯、出版的人物,他曾數上 茅山。延祐元年(1314)五月,吳全節重祀茅山時有詩。〈重登第一錄〉:「重登大峰頂,曉色正蒼涼。華構煙霞狀,幽居日月長。碧雲浮洞戶,清露沁衣 裳......」〈三峰〉詩寫道:「三峰琳宇狀,松老鶴知還。江白南徐夜,樓青北固山。浮雲通地肺,古洞敞天開。寄語尋仙者,蓬萊只此開。」詩中「碧雲浮 洞戶」、「古洞敞天開」,也可以為〈洞天山堂〉圖上諸主峰上的山洞,就是茅山所有作證明。又〈洞天山堂〉右下角畫何故事?與茅山相關之名道家人物,如梁武 帝(502-533)時之山中宰相陶弘景(456-536)最為著名。但似與畫中有所迎迓不符,再查《茅山志》,「元符萬寧宮,在積金山。陶隱居道靖故 居。劉先生混康(活動於十一世紀末)庵居其上。先生以道遇哲宗,詔以所居為元符觀,崇寧五年落成,徽宗御題額曰:『元符萬寧宮』,復於上清儲祥宮之側,建 元符別觀,為先生入朝寓直之所,今宮舊製,其初登山為『通仙橋』,直元符萬寧宮門,」此橋可釋為「通仙橋」。劉混康之身分也有可相比對印證處。「茅山上青 三景法師劉混康,以道業聞于東南,迺遣中謁者致禮,意欲必起之。混康不得辭,既朝,遂住持上清儲祥宮,恩數頻繁,為國廣成,已而求還」這兩位穿官服的人 物,就可解釋為「中謁者」。

龍宿郊民
(「龍宿郊民」軸,國立故宮博物院藏)

三、

〈龍宿郊民〉,軸裝,絹本。縱一五六公分;橫一六○公分。畫幅闊,已近於正方形,用雙幅絹拼成。畫加以俯瞰視點畫出,但見幅右方崇山聳起,樹木喬立,下有 山路。左方坡陀臨水,溪流穿過,長橋橫跨。一幕寬闊的大場景映入眼簾。細看則河岸邊,水中兩船,「人」字相連,插四紅旗,船上人,連臂相接,頓足擺手,船 頭一人振鼓;岸上人也奮臂擊鼓,為之導引,應是「踏歌」舞蹈(舊稱人物裸上身,應誤,中有著紅衣、白衣者。);對岸樹林村屋,十餘人來往,間有相互作揖, 似是接待賓客。遠方山谷林中,一戶人家,三燈高掛,當是有喜慶。山巒為大披麻皴法,重設色大青大綠。山畫法是以赭石打底,山腳、石腳及所見淺絳色即是;上 方用石綠罩染,兩山之間積存下小碎石,則用石青罩染。山頂密密點苔,山半則稍稍點點。前景喬樹,高幾二尺,樹枝稍具蟹爪形,樹葉用苦綠、石綠,間有紅樹, 引起是秋景的疑義。樹身先淡墨構成,再用重墨加深,或用枯筆,重重提醒。由淡而濃的筆墨法,也見之於畫山的皴法。人物造形細長,未及半寸,以粉直接點成, 再加顏色已分出衣褶。

本幅「龍宿郊民」四字作何意義?本幅無作者款印,十七世紀以前,未見著錄。名鑑賞家詹景鳳(活動於十六世紀中葉)於成國公(朱希孝,1518-1574) 家得見,其《玄覽編》記載此畫頗為詳盡,以「此圖無款印,相傳為董源〈龍繡交鳴圖〉,圖名亦不知所謂。」也指出畫中樹有紅葉,當是秋景。後來,萬曆二十五 年(1597)間,董其昌得之於上海潘光祿(活動於十六世紀末)。董氏收藏時,題跋三則見於今畫幅上方詩塘。第一、第二則,董氏將題目訂為「龍宿郊民」, 亦以「不知所取何義?大都簞壺迎師之意,蓋藝祖(宋太祖)下江南時所進御者。」萬曆四十四年(1616)年成書之張丑(1577-1643)《清河書畫舫》,以為是畫「宋太祖登極事。」董氏崇禎九年(1636)死後,先後歸莊冏生(1627-1679)、徐乾學(1631-1694)、王鴻緒 (1645-1723),再入清宮。詩塘上,乾隆皇帝(1711-1799)有一詩一題,駁斥董其昌所謂「迎王師」說,似古拔河,提出「請雨」、「禱雨」 之說,以及所引以為據的出處典故,還有「執藝以諫」的規諫畫意之提出。令人感到困惑的是乾隆的說法,厲鴞(1692-1753)於其《樊檞山房集文》也有 相同的記錄。

此圖入清宮後,成書於乾隆五十六年(1791)之記載清宮藏畫的《石渠寶笈續編》,記載此畫,且加有按語。《石渠寶笈續編》的按語提出了:「...... 元人習用龍袖嬌民語,見歐陽玄(1273-1357)《圭齋集》......。」這是處在皇帝已有意見,臣下只能迴旋地暗示自己的意見。阮元 (1765-1846)則提出「籠袖驕民」一語。近代,楊聯陞、饒宗頤,則承沈曾植(1850-1922)說再加發揮,亦重一「籠」字。晚近則啟功之說, 他引周密(1232-1298)《武林舊事》卷三、卷六及元曲《大都新編關目公孫汗衫記》,「龍袖」即「天子腳下」、「輦轂之下」;「驕民」即「驕養之 民」。龍字加竹頭,「籠袖」即為嬌媚。「元人之語,實指太平時代首都住民生活幸福之民。」《元曲選》:「俺是鳳城中士庶,龍袖裡驕民。」在戲劇中直到清 代,此語尚存。又據清梁清遠引明中葉時陸深言,常見京都中人與人相競,必自誇「我是龍鳳嬌民。」意即為近帝后之民。即以京都百姓,住屋、繳稅、災變,均能蒙恩澤,是以都民素驕。換作今日之語詞,意即首都居民,社會福利事業,特別優厚。

鄭騫的解題,依畫中景,相當於迎神賽社,鄭騫以吳夢窗〈齊天樂〉詞:「岸鎖春船,畫旗喧賽鼓。」描寫「春社」,此圖則為「秋社」。並指出「龍繡交鳴」、「龍宿郊民」、「龍袖嬌民」、「龍袖驕民」、「『籠』袖驕民」,語文諸多差別,均為一音之轉,意義上並無差別。

筆者認為問題還是回到畫面所呈現為依據。「社日」的活動,《古今圖書集成》社日部彙考「鐘祥縣」條:「農家於社日祈穀,招巫覡,歌鼓迎神,連臂踏地為歌,節祭畢,飲社酒、分社肉,間有索餘酒者,曰社酒治聾。」這記載著「社日」「歌鼓迎神,連臂踏地為歌」的習俗。

然而,從音樂舞蹈名詞來說應該是更加貼切的。清代柳山居士所著的雜劇《太平樂事》,內容以首都正月元宵為時令背景,其中第六齣名為〈龍袖驕民〉,此劇有 「雜扮秧歌」。明清時期,「踏歌」結合「插秧」即為秧歌。〈龍宿郊民〉上有三燈高掛,時序為元宵節,船上人「連臂踏歌」,此活動題名為「龍袖驕民」,如此 是更貼切的。

必須再提及,何以會有誤以此為宋太祖之下江南事?明代人有此一說。「嘗見閻閎尚友憲副雲:『龍袖驕民』為我文皇帝白溝之役時事。歐陽圭齋南詞中已有此噢, 想是元時方言,不知是何等也。」「白溝河之役」發生於建文二年(1400)這是燕王(明成祖,1360-1424)自北京南下奪取王為,決定性的一場戰 役,自此後,燕王南下,偶有挫敗,但南方軍隊士氣已不振,終於取得王位。此項戰役在明代的宮殿樂裡被提及。〈表正萬邦舞曲〉其一:〈慶太平〉「奸邪濁亂, 朝綱構禍,難煽動戈斨,赫怒吾皇,親征灞上,指天戈,敵皆降。」其二〈武士歌〉:「白溝戰場,旌旗雲合迷日光,令嚴氣張,三軍踴躍齊奮揚,掃除殘甲如風 蕩,凱歌傳四方,仁聖不殺降,望河南,失欃槍。」這其中詞句:「三軍踴躍齊奮揚,掃除殘甲如風蕩,凱歌傳四方,仁聖不殺降」,可能就把「文皇」誤為「藝 祖」(宋太祖,927-976),也就成為宋太祖之取得南唐的事件。

對作者研究而言,雖有進一步的解釋,惟對於畫中這種特定的「連船岸邊踏歌」,猶無法求得精確的何時何地的事件。


四、

這兩幅畫何以歸為「董源」(約937-962)名下所作?〈龍宿郊民〉可知是在晚明已有著錄,若〈洞天山堂〉,則連清宮所藏之《秘殿珠林石渠寶笈》也未登 錄,不知王鐸(1592-1652)所言何據?從收藏印所見,〈龍宿郊民〉只有晚明清初諸印:「雲間王儼齋收藏記」、「敬慎堂」、「雲間王鴻緒鑑定印」、 「王鴻緒印」、「華亭王氏珍藏」、「祚新之印」、「墨農鑑賞」、「陳定」、「以御鑑定珍祕」,最早者「陳定」(活動於十七世紀),去十世紀中期的董源相當 遠,似無所助。〈洞天山堂〉則畫幅右上角有「清虛府」;右下角有「□山之裔」及「司印」(半印)。以「司印」之出現,下限為明之洪武 (1368-1398)或以上至元朝;「清虛府」則為道教中人,以「府」自稱當已是高層人士,甚或是「張天師」;「□山之裔」鈐於司印之下方,就鈐印習慣 應與「清虛府」為同一人所有,且早於「司印」(半印),是以「洞天山堂」之下限為元。

先說這兩件名作與董源之風格有關。董源「善畫山水,水墨類王維、著色如李思訓」所言「李思訓」指的當是青綠風格的特長。《宣和畫譜》則記董源以「設色畫」 著名。這兩幅即是「青綠設色」。另外的一項特徵,應是畫山的「披麻皴」法。〈龍宿郊民〉為典型之「披麻皴」,可與傳世如日本黑川古文化研究所所藏〈寒林重 汀〉相對應,但它與故宮博物院(臺北)所藏巨然(活動960-980)之〈秋山問道〉、〈蕭翼賺蘭亭〉之皴法更貼近。〈洞天山堂〉上所見則是加上「米點 皴」。單就此種特徵歸於董源,理由實在太籠統勉強了。

江隄晚景
(「江隄晚景」軸,國立故宮博物院藏)

對這兩幅名品,值得探討的是元代董源風格的發展。趙孟頫於北京致其友人涵,說及:「近見雙幅董元著色大清大綠。真神品也。韓幹明皇試馬。張萱日本女騎。皆 真跡。若以人擬之。是一個無拘管放活潑的李思訓也。上際山。下際幅。皆細描浪紋。中作小江船。何可當也。」所指此幅董源畫作即是張大千於一九四六年得於北 京,一九八三年遺贈國立故宮博物院之〈江隄晚景圖〉上的「披麻皴法」、「樹法」與「青綠設色」,用它做為線索來討論是合宜的。〈江隄晚景圖〉曾被認為出自 趙孟頫(1254-1322)之子趙雍(1289-約1360)之手。這從〈江隄晚景圖〉與國立故宮博物院所藏趙雍〈駿馬圖〉上的樹幹畫法來比對,可以說 得通。或者,參照藏於上海博物館的趙孟頫〈洞庭東山圖〉,兩圖主峰的「披麻皴」,單純的線條型態固然有差距,但「披麻」的結組是相近的。因此主張〈江隄晚 景〉出於趙雍之手,或者是趙雍臨董源之作,也有其理由,但無論如何,視今日所見之〈江隄晚景圖〉為元人或者趙孟頫周邊所認識的董源青綠山水,並無不可。

〈龍宿郊民〉近處的大樹與趙雍的〈駿馬圖〉、〈江隄晚景〉相比對,從筆調結組,也是相當接近的。再比對上海博物館藏元代盛懋(約1310-1360)〈秋 舸清嘯〉,遠岸起伏丘陵,其「披麻皴法」也是與〈龍宿郊民〉同一型態。若兩幅近樹之比對,或從氣息上說,盛懋之〈秋舸清嘯〉與〈龍宿郊民〉之雄強精整,也 是元初或更早至南宋的專業畫家所有。

雲橫秀嶺
(「雲橫秀嶺」軸,國立故宮博物院藏)

至若〈洞天山堂〉則與國立故宮博物院藏元初高克恭(1248-1320)〈雲橫秀嶺〉之風格貼近。主峰所使用長線條披麻皴,又與米家點皴法交相運用,這是 如出一轍。李衎(1245-1320)題〈雲橫秀嶺〉直說:「......此卷擬董元(源),尤得意之筆。......」視〈雲橫秀嶺〉的畫法為董源一 系,又可為〈洞天山堂〉之被命名為董源所作之一解釋。又〈洞天山堂〉主要前景喬松等大樹,尤其是松樹,已然造型化,這不該是十世紀五代北宋山水畫大成時所 該有的。同樣為道教名畫,現藏波士頓美術館〈吳全節十四像贊〉,這一卷山水的畫法,如〈聽松風像〉幾為小中見大之〈雲橫秀嶺〉,其他如松樹之造型,也足以 與〈洞天山堂〉相印證是出於元代的初期作品。

五、

丹臺春曉
(「丹臺春曉」軸,大都會博物館藏)

美國大都會博物館藏〈元陸廣丹臺春曉圖〉,被認為是「茅山」,無由得見其根據之所來自。以此畫所見屋宇、橋梁、山峰之布置,約略與〈洞天山堂〉同,當可為〈洞天山堂〉畫茅山做一解釋。

又故宮博物院藏也是題名〈元陸廣仙山樓觀〉(本幅絹本。縱137.5橫95.4公分),就畫中母題之安排,也可以視為「茅山」圖。而此畫有古篆字於幅中, 應釋為「仲春吉辰」。惟年款「天曆四年」(案天曆無四年)應誤。此畫是否為陸廣,固有待探討,但不礙於所畫為茅山。〈仙山樓觀〉近方幅是橫向發展,〈洞天 山堂〉是高軸為直上直下構景。

瀟湘臥遊
(「李氏瀟湘臥遊」卷,局部,東京國立博物館藏)

依崇禎版《名山圖》的〈茅山圖〉,顯然〈洞天山堂〉應該還有左幅(或是雙屏的左幅),這左幅是否猶在人間?同樣地,筆者也認為〈龍宿郊民〉的左方就畫裡也 有未盡構圖(布局)完整處,總也認為這是聯屏而左方尚有餘幅?果如此,則〈龍宿郊民〉所畫,與現藏於東京國立博物館之〈李氏筆瀟湘臥遊圖卷〉可否一比較? 〈龍宿郊民〉所畫與〈瀟湘臥遊圖卷〉之中段,樹叢山巒布置,或者說母題的安排,依稀相似。這是巧合?還是同一畫題,傳移摹寫,位置上約略有跡可尋,那〈龍 宿郊民〉所畫是否也是「瀟湘」之景呢?本文為「初探」,這當然是再探時的課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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