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2月24日 星期日

紐約愛樂樂團往朝鮮

美國樂團即將啟程前往朝鮮演出
紐約愛樂樂團
紐約愛樂樂團將于明年2月26日在東平壤大劇院登台演出。

美國紐約愛樂樂團將於周一赴朝鮮進行演出,以緩解美國和朝鮮之間的緊張關係。

紐約愛樂樂團的這次演出是美國和朝鮮兩國關係史上,規格最高的一次文化交流活動。

此前,美國一直試圖說服朝鮮放棄發展核武器的計劃,但收效卻並不明顯。可以說,美國方面對這次音樂盛會給予了極高的希望。

但批評人士認為,紐約愛樂樂團的文化之旅除了將被朝鮮當局用作對外宣傳的工具之外,不會起到任何其它效果。

還有人認為,如此高規格的美國樂團赴朝鮮演出,實在是太抬舉了在核武器問題上冥頑不化的朝鮮政府。

一家紐約小報評論說,愛樂樂團的這次境外表演只會讓美國很沒面子。

但紐約愛樂樂團的負責人馬特爾說,這次演出將有助於朝鮮用更積極的態度重新認識美國。

他說,如果我們不去打破隔閡,那麼兩國人民就永遠無法瞭解彼此,更別說去改變他們的態度。

在接受去朝鮮演出的邀請之前,紐約愛樂樂團提出了三個條件:第一,朝鮮國家媒體必須對演出進行全程直播﹔第二,朝鮮政府必須允許外國記者隨同樂團一同出訪﹔第三,音樂會必須以美國國歌作為開場曲目。

目前,尚不清楚朝鮮領導人金正日是否會出席演出。


莫斯科、北京到平壤

美國與共產國家的音樂外交史

在紐約愛樂訪問蘇聯近半世紀後,誰能想到,如今竟是頑強的北韓延續當年的交流模式,出面邀請紐愛至平壤演出?……面對冷戰消失的國際局勢與日益低俗的美國文化,以古典音樂為主的外交是否還能夠達到預期的破冰成效,就讓我們拭目以待…… 美蘇二次大戰後的交流,

就是以文化開路

在美國政治學界倡導「軟力量」(Soft Power),強調以文化與價值觀發揮影響的今日,許多人卻忽略了「文化外交」早是行之有年的政策,在美國與共產國家互動上更一度扮演關鍵角色。誠如歷史 學家Akira Iriye所言,兩國若文化國情相似,自然沒有太大「交流」空間。雙方價值觀差異愈大,文化交流也愈有意義,也才能在敵對狀態下為政治破冰,摸索出可行的 互動模式。

美國和蘇聯在二次大戰後的交流,就是以文化開路,先鋒則是古典音樂。在意識型態掛帥的時局下,「有形」藝術交流仍然窒礙難行,「無形」的音樂就成了文化破 冰的希望。1955年10月3日,具猶太血統又有共產黨員身分的蘇聯鋼琴大家吉利爾斯(Emil Gilels),在國家授命下以柴可夫斯基《第一號鋼琴協奏曲》和費城交響在美首演,以高超技巧贏得輝煌勝利。風水輪流轉,三年後一位來自德州的金髮少 年,以獨特的浪漫句法和無所畏懼的青春,在首屆柴可夫斯基鋼琴大賽上竟大敗諸多蘇聯好手奪得壓倒性勝利,而評審主席正是吉利爾斯!范‧克萊本(Van Cliburn)讓美國一掃蘇聯搶先發射人造衛星史普尼克的陰霾,也讓人看到音樂的力量——如果德州參賽者能在莫斯科贏得殊榮,證明意識型態終究無法禁錮 深受藝術感動的心靈,音樂當真是全人類的語言。

范‧克萊本所帶來的衝擊效應,讓已交涉三年的美蘇文化交流得以加速進行。就在1958年,美蘇正式簽訂「Lacy-Zarubin協議」,就文化、技術和 教育領域展開交流。雖然兩極強權對峙仍然激烈,該年十一月赫魯雪夫甚至還下達「柏林最後通牒」,要求英美法於六個月內撤出其西柏林駐軍,但美蘇雙方仍然認 可文化交流的重要,相信文化成就能為彼此帶來善意與尊重。1959年兩國續簽協議,雖將重心置於科學與技術,但文化交流還是最顯而易見的亮點。該年八月, 伯恩斯坦率領紐約愛樂在蘇聯舉行長達二十天的巡迴演奏。此次出訪並非為蘇聯特別舉行,僅是紐愛歐洲和中東十周行程中的一站,但其演出仍和莫斯科的美國國家 展覽結合,並納入美蘇文化交流計畫的一環。出乎意料,伯恩斯坦在蘇聯享有選曲的完全自由——他不但演奏了美國作曲家艾維士(Charles Ives)《未回答的問題》,甚至還指揮在蘇聯被禁已久的史特拉汶斯基,而他瀟灑奔放的個人魅力和紐約愛樂的精湛演奏,更贏得蘇聯聽眾的熱烈讚賞,堪稱大 獲全勝。

李希特、堅尼斯的互訪,

各自在對方領土

掀起驚人回響

投石問路就好評不絕,美蘇雙方在隔年趁勝追擊,為音樂家特別設計巡迴演出,只是這次的主力再度回到鋼琴家。1960年兩國派李希特(Sviatoslav Richter)和堅尼斯(Byron Janis)互訪,各自在對方領土掀起驚人回響。「等你們聽過李希特再說吧!」期待五年,美國終於得見這位吉利爾斯口中不得不聽,在蘇聯也神祕非常的音樂 巨擘。他於10月15日在芝加哥以布拉姆斯《第二號鋼琴協奏曲》在美登台並立即錄音,一出手就技驚天下。美國鋼琴名家列文(Robert Levin)就說:「雖然李希特多次表示他如何不喜歡那張唱片,但我還是要說,那真是我永難忘懷的神奇演奏!聽聽那第二樂章!那還是一氣呵成,毫無剪接的 錄音!」錄音後兩天,李希特旋即在卡內基音樂廳演出,一連開了五場曲目幾無重複的獨奏會,讓美國聽眾持續瞠目結舌。

一如李希特訪美所造成的震撼,蘇聯也驚異堅尼斯能讓霍洛維茲收為弟子的絕世才華。他首訪蘇聯即造成轟動,兩年後不但又被請回巡演,更在莫斯科一晚連奏拉赫 曼尼諾夫第一號、舒曼a小調和普羅柯菲夫第三號等三首鋼琴協奏曲,作為第二屆柴可夫斯基大賽後的「示範」演出。這場音樂會不但柴可夫斯基大賽得獎者皆到場 聆聽,普羅柯菲夫遺孀親臨致意,聽眾更完全為堅尼斯瘋狂,在座位上鼓掌、叫喊、跳躍、跺步半個多小時,就是不肯讓鋼琴家離開。逼不得已,堅尼斯聽從指揮 「勸告」,未排練下即席演奏柴可夫斯基《第一號鋼琴協奏曲》第三樂章當安可——孰料此曲一出「弄巧成拙」,已經瘋狂的聽眾自此陷入全然的歇斯底里,竟一路 追隨鋼琴家到下榻旅館,在窗前繼續歡呼直到深夜……

中共習得真傳,

四人幫以音樂為政治工具

美蘇以音樂推動文化交流的構想,最後倒是中共習得真傳。1972年尼克森訪中簽定〈上海公報〉後,四人幫為拉攏美國,在隔年向西方世界打開門戶。文革十 年,中國只在1973年對外開放過一次,即為容許倫敦愛樂、維也納愛樂和費城交響樂團到北京與上海演奏。中共開放樂團訪問,在於樂團能見度最高,話題性最 強,最能達到效果。而就排場而言,倫敦愛樂和維也納愛樂僅獲禮貌性對待,只有費城交響受到隆重歡迎,甚至獲江青本人接待,其政治宣傳意圖自不在話下。

四人幫算盡機關,要把音樂當成政治工具,音樂也就不可能只是文化交流。即使堅尼斯在蘇聯,他一樣享有選曲的絕對權力,甚至能演奏蘇聯所不容的爵士樂,但如 此自由在中國卻不復見。在姚文元胡亂批鬥,鬧出荒唐的「德布西(德彪西)事件」後,德布西音樂在中國全國被禁。費城交響總監奧曼第本想指揮德布西《牧神的 午後》,最後也只得放棄。不只德布西是碰不得的禁忌,中共和蘇聯公開交惡後,俄國作曲家全被批成「資本主義毒草」,一樣演奏不得。然而,費城交響不得不演 奏的,卻是改編冼星海《黃河大合唱》的《黃河》鋼琴協奏曲,由留學列寧格勒的殷承宗擔任鋼琴獨奏。鋼琴家,又悄悄成為文化交流的重點。

然而音樂若只是宣傳工具,評價自然完全操之於掌權者。1974年江青針對林彪和周恩來發動「批林批孔」政治鬥爭時,《人民日報》即以專文批判費城交響曲目 中雷史碧基《羅馬之松》是資產階級音樂,連貝多芬都被形容成資本主義走狗——撰文者豈會不知,當時正是江青要求費城交響演奏貝多芬《田園》交響曲?但音樂 不過是工具,反正給解釋的還是四人幫,為了政治目的,再怎麼前後矛盾也無所謂。

時移事往,

俄國作曲家已不是禁忌

不過中共始終沒有忘記音樂交流的功用。1979年美國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後,中方立即派表演藝術團赴美表演,並邀請出生於東北,之前已至中國訪問兩次的日 本指揮小澤征爾,帶領其任音樂總監的波士頓交響至中國演出。這次中方語氣極為客氣謙虛,期待小澤與波士頓交響團員能「教導中國音樂家演奏西方音樂的技 巧」。時移事往,俄國作曲家已不是禁忌,小澤征爾指揮了拿手的柴可夫斯基《悲愴》交響曲;只是他們仍須「平等互惠」,這次,他們演奏的是吳祖強、王燕樵、 劉德海合寫的琵琶協奏曲《草原小姐妹》,但此曲「黨的關懷記心間」、「千樹萬樹紅花開」等共黨宣傳段落標題,卻是中方不敢翻譯到英文節目單上的祕密。

隨著蘇聯解體,民主與共產國家彼此以藝術競賽的歷史也成為過去。在紐約愛樂訪問蘇聯近半世紀後,誰能想到,如今竟是頑強的北韓延續當年的交流模式,出面邀 請紐愛至平壤演出?據說金正日還要派神祕的「北韓交響樂團」赴美,讓人更是好奇。但面對冷戰消失的國際局勢與日益低俗的美國文化,以古典音樂為主的外交是 否還能夠達到預期的破冰成效,就讓我們拭目以待。

【2008/02/25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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